第(2/3)页 陶微脸上露出惊慌和歉意,她站起身,走到拜玲耶的跟前,垂下身子,弯下腰: “拜小姐,真是对不住,元冲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,有时候做事没轻没重,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,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。” 这个女人以母亲的身份道歉,让人难以拒绝,却又巧妙地将贺元冲的行为归结为“被惯坏”和“没轻没重”,继续弱化事件的严重性。 拜玲耶慌忙站起身,有些手足无措:“贺夫人,您别这样……” 她求助似的看向贺天然。 而贺天然此刻的神情里,亦是流露出一种沉默的迷惘之色,他属实是没想到…… 一个母亲,能为自己不成器的儿子,对着一个自己一向瞧不起的戏子,做到这种近乎于卑躬屈膝的程度…… 贺元冲有个好母亲…… 陶微这突如其来的一躬,将矛盾拉回到了最原始、也最难以招架的情感层面…… 贺天然那原本锐利的眼神,出现了一丝短暂的恍惚…… 他看着陶微那保养得宜、一向矜贵的脊背,此刻为了儿子,竟能如此轻易地弯折下去。 这种近乎自辱的牺牲,是他那个同样骄傲、却将更多精力投向事业,强调独立的母亲白闻玉,绝无可能为他做出的。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,混合着一种荒谬、一种不可言说的羡慕,在他心底翻涌…… 贺元冲更是惊呆了,他看着母亲为了自己低头,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母爱紧紧包裹的窒息感同时袭来,让他脸颊烧灼,无地自容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 “妈!” 他声音嘶哑地低吼,带着痛苦和阻止。 余闹秋冷眼旁观着这一幕,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弯了一下,那是一个充满了揶揄的弧度,似乎觉得这出“母慈子孝”的苦情戏码,既可笑又可悲。 不过,这也让她这个外人,明白了一件事—— 那就是在贺家,只要陶微不倒,那么贺天然即便是踩着贺元冲也好,坐着贺元冲也罢,他这个嫡子都得承认家族中有这个弟弟的存在。 陶微仿佛没有听到儿子的呼喊,依旧维持着鞠躬的姿态,声音带着哽咽,却异常清晰地对拜玲耶继续说: “拜小姐,千错万错,都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教好,你高抬贵手,再给元冲一次机会……他、他本质上不坏的,就是一时糊涂……” 陶微几乎是将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,试图用这份“母爱”来融化拜玲耶可能存在的怨愤,也间接地向贺天然施压。 拜玲耶彻底慌了神,她一个艺人,何曾受过这种豪门主母如此大礼?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,又觉得不妥,只能连连摆手,语无伦次: “贺夫人,您快起来,我、我受不起……真的受不起……” 她再次望向贺天然,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恳求,希望他能结束这场令人窒息的道歉。 贺天然深吸了一口气,强行将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波澜压了下去。 他知道,陶微这是在用最传统也最有效的方式,进行最后一搏…… 他应该知道,能够逼走白闻玉,让已经结了婚,有了孩子的贺盼山重新接纳她娘俩的陶微,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…… 他更应该早点知道,贺元冲身上始终有一份自己未曾拥有过的亲情在帮其托底,盲目摊牌,即便得利也只是一时…… “唉……” 贺天然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,缓缓站起身,走到陶微身边,并没有立刻去扶她,而是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疲倦的终结意味,开口说道: “陶姨,您这是何必,拜小姐是明事理的人,公司的规矩,也不是谁鞠个躬就能改变的。” 他这句话,既点醒了拜玲耶不要被道德绑架,也明确告诉陶微,苦肉计无效,然而他语气里也夹带这一种无可奈何。 因为陶微的这种表现,传到贺盼山那里,即便这次他贺天然占理,但也形成不了什么优势了。 贺元冲骚扰拜玲耶这事儿,真的大吗? 用贺天然的利益说法来讲,损失上亿,足够大。 可从根儿上讲,要是私下补偿到位,拜玲耶同意原谅贺元冲,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。 “天然,”陶微的声音略微发紧,但依旧保持着姿态,“你说得对,元冲这次太混账了,给公司惹了天大的麻烦!这损失,我们认!绝不能让你和公司来承担。” 她先一步把“承担责任”的基调定下,避免贺天然提出更苛刻的条件。 “你看这样行不行,”陶微抛出早已想好的方案,“元冲名下山海集团的股份,我们不能动,那是你爸给的,是根本,但他个人这些年的一些投资和积蓄,大概有八千万左右,全部拿出来,作为对拜小姐的额外补偿,也算是对你公司的一点弥补。” 八千万,对于个人来说是巨款,但相对于五个亿的潜在损失,不过是杯水车薪,这只是陶微抛出的第一个筹码。 “另外,”她紧盯着贺天然,使出了杀手锏,带着一丝的犹豫,但仅是转瞬,便决绝道:“元冲手上……冲浪线的直播业务,他现在也没脸再管了,直播这块,本来就是集团未来重点,干脆就由你全面接手,我们都放心,他只保留一个在冲浪线的董事虚名,不再参与具体管理。” 贺天然捏了捏眉心,挤出一个生硬地笑容: “陶姨,我已经是冲浪线影视部门的负责人了,你现在又让我去接手直播业务?我老本行不做了?” 冲浪线的直播业务若是能做起来,未来必定会是一块肥肉,但他深知此刻若表现得过于急切,反而会丧失主动权,何况贪多嚼不烂,他眼下确实是分身乏术。 陶微见他并未一口回绝,心下急速盘算,她知道,必须拿出足够分量的“代价”才能平息此事,保住儿子最核心的冲浪线业务和股份。 突然,她想到了那个让贺元冲头疼不已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包袱——城郊西北区那块地。 那块地位置偏远,港城政府近五年内都没有明确的开发计划,基础设施几乎为零,前期投入像无底洞,短期根本看不到回报,完全是个烫手山芋,用它来做个顺水人情,再合适不过。 “天然,如果直播这块业务你忙不过来,那你就跟盼山好好商量,找适合的人来接替,我相信你们父子的眼光,元冲在这个位置上犯下这种错误,显然是留不下的了……” 陶微先捧了一句,脸上露出忍痛割爱又深明大义的表情: “天然……八千万现金是给拜小姐的补偿,交出直播业务是对公司的交代,当我知道,光是这些,也难消你的心头之气……” 她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巨大决心: “这样,元冲手上那块西北区的地皮,开发权也一并交给你!那是块好地,虽然眼下看着偏僻,但未来潜力巨大,是元冲花了很大心血才拿下的,现在让他交给更有能力的你来运作,也算是对他最大的惩罚,和对公司未来的贡献了!” 她说得情真意切,仿佛送出的不是鸡肋,而是稀世珍宝。 贺天然心中冷笑,他岂会不知那块地的底细?当初在天平湖的高尔夫球场,就连余闹秋的父亲余耀祖,都对那几块地皮束手无策,港城的城市规划根本就不会偏向那边,所以莫说五年,就算是十年,那几块地恐怕也长不出几根草来。 陶微这手“弃车保帅”玩得漂亮,既甩掉了最大的包袱,又显得自己做出了巨大牺牲。 哼,未来可期,就是现在一分钱看不见还给了自己一个烂摊子。 包厢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,拜玲耶已经完全被这巨大的数字和赤裸的权力交换惊得屏住了呼吸,余闹秋眼底闪过一丝精光,迅速评估着局势的变化。 贺元冲看向母亲,眼中充满了不甘和震惊,却被陶微一个凌厉的眼神压了回去,不敢作声。 几秒钟后,贺天然缓缓开口:“冲浪线的直播业务,可以暂时交给……谢妍妍接管,陶姨,这次被元冲伤害的不止是拜小姐,你明白我的意思,就算是爸那边知道以后,对这个人选,应该也不会有异议。” “明白明白,还是天然你心细啊……” 陶微连忙附和,心中却是一凛。 谢妍妍,贺元冲身边的现任女友,贺天然这一手,看似给了贺元冲一个保全的机会,成全了贺盼山想要看到一个“兄弟和睦”的局面,但当人家姑娘知道了整件事后,心里注定是有隔阂了…… 陶微心里五味杂陈,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继子的心思之深啊…… “西北区那块地,既然是陶姨和元冲的‘诚意’,我收下,但怎么开发,什么时候开发,由我来决定,所有前期勘探、规划、乃至未来可能的基础设施投入,我需要做一个风险对冲……” 他的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贺元冲: “海港区地产的项目,他可以继续负责,那是老爸给你的任务,也是集团的重点,不能出任何差池,但项目未来五年的利润分红,我要抽取百分之五。” 百分之五,对于一个刚动工开发的地产项目来说,不是一个多么巨大的数字,甚至都撑不起同等项目里“风险对冲”这四个字的体量,但海港城的项目不是他贺元冲一个人在做,还有余耀祖之流的合伙人都在分这块蛋糕,他的占股比例能到三十几都算是很多的了,所以贺天然这一席话,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—— 「我一分钱不投,你每年的利润分我百分之五,连续给五年,而且大概率这钱是从你贺元冲一个人的口袋里掏。」 这贺元冲哪里能受得了啊,给了钱,给了地,还要每年定期上缴保护费吗? “你、别、太、过、分!” “天然,这个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回去想想,地产走的是长线,我们没办法立即给到准确的答复。” “可以啊陶姨,你也知道地产项目是玩长线的对吧,你们给我的那块地,如果十年内它产生不了收益,那它就永远只是一块地,是负资产,所以我是真的需要对冲一下,要不然莫名其妙变成负债了,那我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……” 贺天然轻描淡写地就将这个巨大的包袱接了过来,但同时却抽掉了所有即时可用的资源支持,让它彻底成了一个需要长期孵化、且可能永无产出的“负资产”。 这等于明白告诉陶微,你的“厚礼”我收了,但它休想占用我任何核心资源,也别指望我能让它立刻变废为宝。 “一周,给你们一周的时间回去商量一下吧,这事儿也可以跟老爹说一说,至于怎么说,我相信陶姨你的思路一定比我清晰,元冲从位置上下来,地皮的交接,总得有个说法,我都会配合,至于那八千万嘛……等钱到账后,拜小姐的谅解书与保密协议,我会即刻奉上。” 贺天然平静地,甚至带着一丝“宽容”的口吻下了逐客令。 “……好。” 这一次,陶微的回答异常干涩短促,没有任何多余的词藻。 她不再看贺天然,甚至没有去拉贺元冲,只是用一种近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低喝道: “元冲,我们走!” 贺元冲像被抽走了魂魄,木然地站起来,眼神空洞地跟着母亲,经过余闹秋身边时,他脚步顿了一下,投去的一瞥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,混杂着未散的困惑、一丝残余的迷恋,以及溃败的颓唐。 陶微母子出了包厢,保镖无声地跟上,包厢门再次合拢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