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最好的策略,自然就是消除不稳定的变量。 一个活着的、被俘的夏侯惇,其潜在的风险和政治代价,已远远超过了夏侯惇作为元勋的『剩余价值』。 夏侯惇的忠诚,也只有在死亡时,才能被完全掌控,转化为『忠烈』的符号,用于激励而非掣肘。 当然,曹操这么做,也有可能会引出夏侯氏的怒火。 毕竟夏侯惇不仅是统帅,更是宗族的支柱。 夏侯惇的死,必然引发夏侯氏内部的滔天怒火,这怒火首先会烧向执行任务的乐进,但最终,矛头会隐隐指向他这个决策者。 然而,这怒火,恰恰也是曹操可以利用的。 夏侯氏已经没有核心人物了…… 这代表着,其势力必然受损,对其他宗族和外姓将领而言,是一种微妙的平衡。 他可以用厚葬、追封、抚恤来平息夏侯氏的悲愤。 宗族的悲伤,是权柄巩固的养料。 夏侯惇的死亡,在削弱夏侯氏的同时,也强化了他曹操作为唯一核心的绝对地位。 亲情? 兄弟情? 在维系权柄永固的大局面前,都是可以牺牲的代价。 夏侯惇是他的兄弟,但更是他权力版图上的一个节点。 当这个节点可能成为溃堤的蚁穴时,必须被无情地移除。 创业的时候是兄弟,但是创业成功之后,想要躺下来一起享受的,就不是兄弟了。 乐进,忠心耿耿的猛将,正是执行这肮脏任务的最佳人选。 乐进成功了,那是乐进忠勇;失败了,乐进就是天然的替罪羊,可以平息夏侯氏的怒火,承担『营救不力』的罪责。 乐进无论成功与否,都注定被这权柄的绞索勒紧脖子。 曹操对此心知肚明,且认为这是必要的牺牲。 权柄需要忠犬,也需要在必要时被抛弃的弃子。 『自愿』这个词,是曹操对自己、对天下、对历史最后的遮羞布。它试图将一场冰冷的政治谋杀,粉饰成壮烈的忠义之举。 夏侯惇是『自愿』的吗? 乐进是『自愿』的么? 这,重要吗? 重要的是『结果』。 重要的是符合权柄的需要,重要的是史书可以这样写。 曹操眸子里再无半点波澜,只有深不见底的幽深。 如渊。 如狱。 他重新拿起朱笔,仿佛刚才那阵心悸和脑海中夏侯惇的幻灭,从未发生过。 他蘸了蘸朱砂,笔却悬在半空。 他抬起头,目光落在大帐之外,无边的黑暗上。 在至高无上的权柄面前,所有人都不过是蝼蚁,是棋子,是附着其上汲取养分寄生虫,亦或是等待被碾碎的伥鬼。 夏侯惇是伥鬼。 他一生征战,为曹操的权柄添砖加瓦,最终却因这权柄的需要而被牺牲。他的忠诚,成了勒死自己的绞索。 乐进也是伥鬼。 他忠诚地执行命令,无论那命令多么冰冷残酷,最终也将被这权柄吞噬,成为平息怒火的祭品。 他曹操自己,何尝不是最大的伥鬼? 他被这名为『权力』的巨兽所驱使,为了维系它、喂养它,必须不断献祭,献祭敌人,献祭朋友,献祭兄弟,甚至献祭自己的一部分人性。 每一次这样的献祭,都让这权柄更加沉重冰冷,也让他自己离那个曾与夏侯惇月下对饮的曹孟德,更远一步。 那么,自己什么时候,从人,变成了鬼? 曹操闭上眼,思索着。 或许,是从自己开始『多疑』的那个时候吧…… 多疑,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毒。 这毒,并非曹操生而有之,而是被残酷的现实一勺勺喂出来的。 第一口毒,就是洛阳北门尉的少年意气。他执法严明,棒杀蹇硕叔父,换来的是明升暗降,远调顿丘。权力的第一次打击告诉他,规则在绝对的权势面前,脆弱如纸。忠诚和正直,有时换来的不是赏识,而是忌惮和放逐。 第二口毒,吕伯奢一家的血。也是他心中永远洗不去的污点与梦魇。宁我负人,毋人负我的嘶吼,是他恐惧催生的极端防御,也是多疑之毒,第一次赤裸裸的爆发。 第三口毒,第四口毒…… 都是背叛。 倾尽全力,几乎家底赔光,可是招募而来的兵卒,拿了他的兵饷,却一夜之间背叛了他。 将张邈视为好友,将身后托付给他,结果却迎来了再一次的背叛…… 背叛,彻底浇灭了他对『情义』的最后幻想。 他开始明白,在权力的棋盘上,没有永恒的朋友,只有永恒的利益。 忠诚需要用最严密的监视和最冷酷的手段来维系。 自此,他看谁的眼神,都带着审视与防备。 梦中惊醒,枕边常备利刃;入口的饮食,必先由亲信尝过;将领出征,其妻儿必留为质…… 第(2/3)页